琴断了!
爷爷有把三弦琴,漆身,蟒腹。弹了几十年的琴,在爷爷厚实的指甲板下断了。
为此爷爷闷闷不乐了许久。听奶奶说,爷爷去县里的音乐厅、琴行跑了个遍,硬是没有找到个会修三弦琴的师傅。我看了眼手里夹着烟的爷爷,他似乎又苍老了许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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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听说琴断了后,跑遍邻近各县,终于在一片竹林里找到了一位做三弦琴的师傅。爷爷得信,立马带我奔了去。
老师傅姓白,白鬓、长须,似乎比爷爷还要年长几岁。爷爷一见着老师傅,顿觉心头痛快,容光焕发。
“师傅,这小三弦还能用吗?”
“不急,不急,您这琴工艺精良,还需要几天。”白师傅转身拿出了另一把三弦,“喏,我这儿刚巧有一把,几日不弹,怕技痒了吧?”
一看到三弦,爷爷眼里就有光。他轻轻接过琴,架了张板凳,正坐,摆好架势,给我们来了段单弦。
“大汉丞相归了天,这蜀汉怕要亡……”
原本欢快的《三国》弹词,唱到最后,竟然有了悲壮的味道,那拖长音的“亡”字尤其刺耳。
白师傅也和了一段。“老兄,如今像您这样的人,可不多见啦!”他指了指没有用竹片弹奏的爷爷。
“那年头艰苦,一把琴养一家人,还是用手拨着踏实。”
爷爷在白师傅那儿呆了三天,取琴后,他就大病了一场。待我见到爷爷时,他全身已经插满了管子。奶奶说是胃病,年轻时四处弹唱落下的。
白师傅先前来看了爷爷一趟,嘀咕了一阵,又把爷爷的琴取走了。
等我再见到白师傅时,爷爷已经去世了。师傅将两把三弦塞给了我:“他哪在乎什么命啊?可怜了这门手艺!”
我蓦地明白了爷爷坚持住在乡下的原因,想必只有那儿还留着年轻时的梦,留着三弦的最后一批听众吧?
我把爷爷的琴抚了抚,在墙架上摆好,纪念这辈子都没有弹完的青春。
仰望星空让人拥有梦想,而脚踏实地让人拥有尊严。
仰望星空似乎是求索者的姿态,然而在仰望星空之中,我们看见苍茫宇宙变幻,看见斗转星移,看似穷尽一些奥秘,却唯独看不到自我。在一味追求梦想幻境的过程中,自我也被蒙蔽,当追求越高越飘的同时,人生命的重量反而越来越轻,更无所谓尊严了。
然而脚踏实地这种面向土地的姿态,无疑更加深刻。因为此刻,人们将深切感受到自我的存在。脚踏实地也是一种创造,创造的是自己的财富、能力与经验,在创造的过程中不断对自我进行确认,获得一种自我认同感,这些能让人站得更直,从而获得一种生而为人的尊严。
只有这样才能感到自我存在的意义,才能自己看得起自己。若存在这样的信念,任何脚踏实地的工作都不卑微,而仰望星空则让人脱离现实,空有梦想却找不到构建的土壤。托尔斯泰的晚年就在脚踏实地的劳作中度过。托尔斯泰曾送给他的女婿一双亲手*的皮靴,当时托尔斯泰文集共出版了十二卷,他的女婿戏称那双靴子为第十三卷,而托尔斯泰说那是他最喜欢的一卷,没有什么比他此时更有尊严了。
人生来所希望的是留痕。帝王总是愿将自己的功绩刻在石碑上向别人证明他的存在。而对于芸芸众生来讲,仰望星空的人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牵连,甚至不如鸟儿飞过天空的存在感,而土地会留下每一个脚踏实地工作的人的痕迹,深深浅浅,依稀刻画出你的高贵与尊严。
因此说,我认为生命没有不能承受之重,只有不能承受之轻,仰望星空的人手持着名为梦想的气球,到了高处总会破裂。脚踏实地的人牢牢地把握住生命的重量,从而获得生而为人的尊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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